马勒在第七交响曲中安插了两首夜曲,第一首夜曲宽广醇厚,由始至终散发着温和而神秘的气息;它抒发了作曲家浓郁的怀旧情结——马勒小时候经常看到奥地利士兵列队出行及演奏的情景,军号军鼓之声和雄壮威严的队列在他脑海中留下了深刻印象,他也因此深深爱上了军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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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首夜曲正是由圆号悠永的召唤开篇:夕阳收起了最后一道光线,鸟儿们飞扑着钻进丛林;紧接着,夜幕踏着稳健的步伐盛大登场!星星高挂在漆黑的天空,远处闪烁着稀疏灯火;偶尔还传来几声诡异闷响!夜晚释放出奇异的魔力,引诱了生灵万物、演漾着迷离幻想;它让人耽恋着童话般扑朔的景象:起床鼓中那群幽灵的集结和行进、哨兵小夜曲中动人的相思、天国传来的阵阵铃声、美丽号角吹响之处的幽婉情肠…死亡的气息虽然浓厚,在夜的怀抱中却变得异常温顺,大提琴宽广的旋律更扬洒出一片醉人暖意。马勒在这个乐章中流露了他最为天真纯挚的心性,其神思度越时空、回旋于现实与梦境间;梦中融合了死亡的友善,更与之畅旺欢舞,最终在宁静悠遥的气氛中平息收结。

第三乐章冷寂荒茫、飘忽如幻,锐利的节奏象是第六交响曲中谐谑曲的倒影——那是死神的舞蹈,乖戾、扭曲而疯狂,紧绷着彷徨与忐忑、纵放着狰狞与猖獗。这究竟是现实人生还是魔幻世界?阳光刚刚展放一丝明朗,旋即被忧伤掩盖;狂乱的怪圈流火飞扑,浑噩中摇荡着迷失之魂;空浮的暗影骚屑不宁,惝恍间摧折着幻灭之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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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首夜曲是安抚疲惫心灵的温柔之乡,逃脱了死神纠缠、沉溺于安恬梦境,一切都那么静逸舒展。马勒将最深情的寄望融入心怀,把最美好的憧憬嵌入幽梦;于是清音潺潺而流、芳醇淡淡飘落;小提琴呈现的不再是死神的领奏,而是一句甜蜜依恋的吟咏;夜色也不再诡异阴寒,而是晚香流玉、柔情万缕。忘却了纠结的苦闷忧愁、濯清了迷乱的尘嚣碎屑,心情从未如此平和、呼吸从未如此恬静。这温柔的夜轻摇着醉人的梦,哪怕从此不再醒来,也情愿随梦而去、永享天国的慰籍与安宁…

终曲以强大和凯旋般的进行曲拉开了另一片天空的帷幕,它自始至终高涨着热烈激情,从迷人美梦中苏醒,一切灰暗都烟消云散,阳光无比灿亮、天地无比旷朗、快乐源源不断、惊喜连绵不绝!马勒在这个乐章中融入了无数碎散的片段,它们千汇万状,竞放着绚烂夺目的异彩。信心得到了最激奋的鼓舞、渴望拥有了最充沛的力量;勃勃生机如澎湃激流,在雄浑号角推动下激起狂喜巨浪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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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交响曲是马勒第二个三部曲中的最后一部作品,在完成此曲之前,他对自己创作力的枯竭感到非常恐惧。英雄的形象在第五和第六交响曲中已经得到了不同层面的最大发挥,因而在新作中再也难以构建出新的高度。所以这部交响曲回避了英雄与命运抗争的主题,马勒又回到了“少年魔角”时代的情结——在前两个乐章里频频出现的鼓号之声正清晰印证了他内心的想法,他在追忆的夜雾中穿行。两首奇异、浪漫的夜曲使他回归了属于自己的梦幻世界,终章虽然热烈亢奋,那只是童话般奇情异趣的纷繁涌现,它其实并不能代表马勒真实的心境。因此这部交响曲在精神上没能超越前两部作品,它存在的意义也正如传记作家谢克森所说:它是马勒乐作中最有意所成,却非从心而发的一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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